过了正月初六,村里不少人开始拾掇行李进城了。牛二强也不例外,他漫不经心地整理着铺盖卷,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,这次进城能否要回去年的工钱,还是个大大的问号。那些跟随他的老乡还会和他一起进城?他想,他经营多年的建筑队也许就要各奔东西了。
牛二强靠手艺和为人,组建了这个建筑队。四邻八乡的瓦匠大多投奔了他,跟着他从未差过一分工钱。去年复工后,牛二强带着队伍从一个 “二道贩子”那儿揽了一个工程。那个“二道贩子”和他签了一纸协议,答应年底付清全部工程款。于是,他带领工友们整天摸爬滚打在建筑工地。工友家里缺钱了,就写张借条从牛二强处拿,而牛二强则从腰包里掏钱垫付。大伙儿跟着牛二强干活都很卖力气,知道他不会亏待大家。
大厦渐渐长高,等到漫天飘雪花时,工友们望见远处车站拥挤的人群,一下子勾起了他们回家的欲望。有的年轻人就问:“老板,啥时发工资,俺等着给对象买个结婚钻戒呢?”牛二强笑笑:“好好干活,工程验收合格后一准发工资,还是个不小的数目呢,够你小子回家娶媳妇了。”大伙儿听牛二强这样一说,干活都来了劲儿。
工程验收完毕,大伙儿翘首期盼早日领到工钱回家过年。牛二强找到那个 “二道贩子”,并没有要来工钱。“二道贩子”恳请牛二强给自己点时间,他一定再去催要,争取让民工能在年前拿到工钱回家过年。进入腊月,他又去了 “二道贩子”租住的小区,一直等到晚上,才等到人。“二道贩子”哭丧着脸说:“开发商那里资金周转不过来,我也是实在没办法,我那车都被抵押出去了。”他把衣服和手包翻个底朝天,里面除了不多的百元现钞外,还有几张弄皱的双色球彩票,他一把塞给了牛二强。牛二强很气愤:“你先前说的好好的,怎么一点儿诚信都没有呢,这点儿钱你打发叫花子?”“二道贩子”给他写了保证书,还按了手印儿。牛二强觉得,“二道贩子”也有难处,凭自己和他打交道的经历,他认为“二道贩子”不是骗子,这些年自己没少得到他的帮衬。
牛二强回到工棚,大伙儿凑过来问进展。他强装着笑脸说,还没到期限呢。他一边翻看着那几张过期的 “双色球”,一边在心里想着对策,该怎样向这些兄弟爷们儿解释。夜里,牛二强辗转反侧无法入眠。那些天里,他每天都到彩票站去瞧瞧,他也想碰个好运气。不然,他是无法向大伙儿交待的。牛二强买了一周的彩票,花了数百元,连10元以上的奖也没中上。他心里有些泄气,可又想不出弄钱的法子。牛二强摆弄着彩票,心想不能把全部希望押在彩票上,但彩票还得买,只有买才有希望。他思来想去,最后只有向老婆“求救”。夜深人静,他溜出工棚悄悄给老婆打电话,准备动用家里盖楼的那30万元家底儿。老婆一听急了,电话里破口大骂:“你出去一年一分钱拿不回来,还要动用给儿子盖楼的钱,休想!”那边电话挂了。牛二强心里彻底冷了。
年底,工友们如愿拿到了工钱。他们却想不到,那工钱都是牛二强自己垫付的。牛二强老婆也不知晓那30万元钱从何而来,只有牛二强自己心里明白,是彩票帮他解了围。
牛二强正想着要账的事儿,那些工友们背着行李又涌进了他家院子。牛二强笑了,他一把拎起了铺盖卷:“走,咱们出发!” (肖立国/文)